【戬心】归墟（16 完结）
他以为他不会有自己的孩子，寸心说他们以前在一起那么久都没能有孩子，以后估计也不行，其实他也是这样觉得。
药王替她把脉后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，和他说夫人嗜睡没有大碍，司法天神，恭喜啊，您要当爹了。
他整个人很懵。
他反复向药王确认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高兴才好。
同样懵的还有寸心，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她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腹。他牵着她的手回家的时候，她像是仍然没有缓过来。
哮天犬在真君殿门口等着他们，他从来没见过主人笑那么开心，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，没等他上前，他主人就迫不及待地说，“哮天犬，你要有小主人了。”
哮天犬反应了一会儿这是什么意思，杨戬直接敲了下他的脑门，“傻狗，寸心怀孕了。”
哮天犬也花了些时间消化这个事情，随后咧开嘴笑了，还汪汪叫了两声，撒腿跑回去，“我去告诉其他人！”
真君殿上下一时洋溢着欢乐的气氛，只有怀孕的本人好像还在状况外。
听心和敖春丁香他们还没走，听到这个消息，听心把寸心从真君怀中拉过来，半搂着她坐下，问她什么感觉，寸心只是摇头，皱着眉，“我不知道。”
听心不放心她，和她说要不住段时间陪陪她。
寸心看看杨戬的反应，摇头说不用了。
听心又对着杨戬说，“如今她怀孕了，你更要加倍爱护她才是。”
杨戬连忙说是。
听心还是不太放心，把他叫到一边去。
“你们复婚时候我就交代过你，以后万不能再三心二意，其实我根本想不到她肯再次嫁给你，你对嫦娥那通感天动地的表白，我如果是她，早就心如死灰了，还是那句话，我不知道我离开那段时间，在灌江口发生了什么，她也没有向我透露，但是你既然又娶了她，不管你心里到底爱谁，都要好好待她，一心一意的待她，不要让她再受到伤害，她这一生，实在已经够苦了。”
听心告诫他。
他不怪听心怀疑他，“以前是杨戬糊涂，如今我很清楚，我只爱寸心一人，只要杨戬活着，任何人都不能伤她半分，否则必遭天谴。”
他话说的狠绝，听心姑且信他，并和他说，“希望你说到做到，不要食言。”
杨戬同她说完话回来，见敖春正拉着寸心说话，丁香则趴在他肚子上听。
她笑着和丁香说傻孩子，小孩根本还没有成形呢。
而敖春看到他回来则像有些心虚一样把声音降低了些。
他知道寸心这个弟弟是不太信任自己的，他亲眼见证了自己当初弥留之际对嫦娥的表白，所以总是担心他姐被他骗到，而他还曾经杀死了丁香，他们复婚请客的时候他就拉着寸心在一边说了很多话，叫寸心提防着他。
他想过怎么解释，绞尽脑汁，但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苍白，他曾经尝试过，但是她好像一点都不介意，和他说都过去了，不要再提。他其实很怕她是把这些都藏在心里，依然有心结，她现在和以前终究是不同了，以前她心怒哀乐都在脸上。
他终于把他们送走后，还在门口就把他怀孕的妻子打横抱起，回到寝殿把她轻轻的放在床边坐下，动作很仔细，生怕磕碰到哪里，自己跪坐在床边的地毯上，右手将她一双手都包在一起，仰头看她，伸去左手摩挲她的脸，酝酿了很久想要说的话，最后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，最后仍然只有一句，“真好，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。”
她也对他笑笑，那笑看起来却很牵强，像是怀孕这件事给她带来了很大的烦恼。
他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她不喜欢怀孕这件事，以为她只是一时间情绪比较复杂，后来有几次他夜间醒来发现她不在床上，而是趴在窗户边发呆。
他走过去，从身后拥住她，问她怎么不睡了，她说她心里慌，睡不着。他再同她讲药王的嘱托，她就不说话了，乖乖地跟着他回去，可是躺在那里睁着眼睛，怎么也不睡，他问过她很多次，她才肯说，她其实害怕，不想生孩子。他安慰她不怕，他会一直守着她，如果是怕疼，药王那里有生产用的药，也有经验老道的产婆，他都安排好了，可以减轻很多痛苦，可她摇摇头说，她不怕疼，只是害怕生孩子。
他以为她和自己一样，都渴望要一个孩子的，等知晓她的心思之后，他才察觉她得知怀孕后甚至很少笑，经常出神的想一些事情。
原来怀孕生子对她来说竟然是如此沉重的负担，他开始冒出一些想法，或许她早已不爱自己了，她原本态度很坚决的不要和自己重新在一起的，是他和猴子打了一架之后她才骤然转变了态度。
有了这种想法，他渐渐就有些不想在她面前多提孩子的事情，他害怕她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，这些事情他不能和任何人讲，哮天犬什么也不懂，哪吒是万年光棍，他们都不会懂。
所以有一次下朝，有同僚叫他去喝酒，他抱着赌气的心态，也有心试探，便没有去接她回家，直接和他们喝酒去了，同僚都诧异，他以前只要下朝便不见人影了，今日居然还能答应和他们一起喝酒，于是都有心灌他喝多一点。
喝到一半时，很多有家室的神仙都被夫人接走了，他竟有些羡慕，曾经他也被这样约束过，他原本也不想多喝了，可想到这些，他又坐了一会儿，他希望寸心可以问问他的去处，找过来。
再喝多一些，大家便都有些上头，该说不说的话便都冒了出来，有经验丰富的老神仙笑他，肯定是和夫人吵架了出来躲躲，大家都这样，还有好事的，平时吃了他不少亏的，故意起哄说他如果娶的是嫦娥便不会如此，知道的都知道，西海三公主是有名的悍妇·····
此话一出，有些神仙害怕的噤声，说话的人见状也不敢再胡言，只见司法天神手中的酒杯化成了齑粉，刚刚还同他们说笑的神态瞬间变了，“以后再有人说我夫人的不是，杨戬不介意那人的舌头割下来下酒。”说罢便拂袖而去。
他有些头疼，刚刚喝的不少，其实理智上他明白那些人对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，说那些甚至是为了讨好自己，可他觉得恶心。
天已经快黑了，他开始后悔今天没有去接她，而是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喝酒，他还是担心她，万一她傻乎乎地还在等自己怎么办，他去她经常等他的地方，哪里有什么人影，还好，不算太傻，可心中又有些失落。
回去以后，是在书房找到她的，她正在写信，他走过去之后，她立刻把信收了起来，闻到他一身酒气，叫过站岗的天兵来帮忙扶他，叫他坐好了，然后转身要去给他煮醒酒汤，好像一点都不生气。
他不让她走，把她拉进怀里，“你为什么不生气呢？”
她只是淡淡地笑，“我为什么要生气。”
他皱眉，他烦她这样笑，好像她对自己根本就不关心，像是在敷衍，“你是不是不爱我？”
“你喝多了，我去帮你煮醒酒汤，”她要从他怀中出来，他牢牢搂着她不放。
“我很清醒，为什么呢，我一直想不明白，你怎么突然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了？”
她显然被他问住了，他确实喝多了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，“你是不是可怜我，或者是为了报复我？”
”你小声一点，“她见状叫殿里的仙娥天兵全撤下去，把门关紧。
“我为什么要小声，你为什么不回答我？”
她不说话了，他觉得一股闷气憋在胸中，难受的很，“你怎么不去找我，其他夫人都去找他们了，只有我没有人找······”
她垂下眸子，他这样闹，她也不恼，“我本来在等你，后来碰见了嫦娥，她说见到你下朝和几个朋友喝酒去了，我便自己回来了，我原本就想和你说，你不用每天来接我，你如今位高权重，免不了应酬，之前推掉不少，总归不太好，我去找你也不太像话，你以前很烦我管你喝酒的，我怕你”她越说声音越小。
杨戬又开始胃疼，是啊，是啊，是他不让她管的，他抚着她的脊背，心软的一塌糊涂，“对不起，对不起······等了很久吗，是我不好······”
她佯装绷起脸来，“是啊，等了可久了，差点又睡着了，你以后就算不来接我至少提前说一声！以后再这样就去睡客房！”
他心满意足地答应她，放她去煮醒酒汤。
闹哄哄的一天终于结束了，他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，她推着他出了寝殿，他问她怎么了，她站在门里面，叉着腰扮黑脸，“怕你熏到我女儿，你今天去客房睡。”
他笑着点头，“好好，我去隔壁。”
然后他站在门外看着她不走。
她憋不住笑了出来，“你怎么还不走？”
他问她，“你怎么知道是女儿？”
“我说是女儿就是女儿，难道你不喜欢女儿吗？”
“喜欢，只要是我们的孩子，我都喜欢。”
“走吧走吧，快去睡吧，真够酸的，”寸心在门里面摆摆手，就要关门，他凑过来，在她脸颊吧唧亲了一口，“我是怕你不喜欢。”
她嫌弃的抹了一把脸，“我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，一身酒气，”说着把他推开了，‘碰’的关上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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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年后，杨戬都会回忆起那天的情景，他好像如蒙大赦似的，好像终于确定她的心意，那是他复婚后最开心的一天。
他的小女儿稍微懂事一点的时候常常问他，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，他想说她是个大骗子，她骗了几乎所有人，她把他骗的好苦，“你娘是个真正的公主，她很美，很善良，她救过很多人的性命，也救过我的。”
小女孩儿很高兴，她很喜欢听母亲的事情，兴奋地问他，“大家都说爹爹是大英雄，那娘救过爹的性命，那娘就是大大英雄。”
小孩子的话总是很可爱，她现在还很小，穿厚一点便像个小粉团子似的，脑袋上的龙角还收不起来，他伸手摸摸她粉色的小触角，笑呵呵地对她说，“是啊，她很厉害。”
他甚至没有见到她生产，他同她见的最后一面是在广利菩萨的门前。
那个时候，长久的幸福使他放松了警惕，那天她特意等在下朝的路上，那是她第一次接他下朝，她精心打扮过的，久违的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裙子，戴着她西海的发饰和耳坠子，他那个时候已经不介意她穿粉裙子了，如今想来，她早有预谋。
她是打算去灵山小住半月的，他算着生产的时间，还有将近3个月，便同意她去了，一路上他带着她驾云，她总说慢一点，她说怕女儿受不了。
那天送她到了广利菩萨的门前便要走，广利菩萨不许他进门的，她不舍的又跑出来，他赶紧过去接住她叫她慢点，她只是抱着自己，靠在自己怀里，他笑她，没有几天的，过些日子便来接她回家，她嗯地答应他，然后又在他怀里靠了一阵子，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去。
他想不到的，那竟然就是诀别了。
后来是他去接她回家，在门外便听到孩子的哭声。
他飞也似的闯入她的房间，全然不见她的身影，只有广利菩萨在那里抱着孩子，握着一柄小勺子喂孩子吃东西，见到他闯进来，没有再像往常那样赶他。
他察觉到了不对劲，有些没有底气，“寸心呢？”
广利菩萨先是耐心的把孩子哄睡了，放在摇篮里，然后带着他出去了。
房子前的化龙池在夕阳的映衬下泛着五彩的波光，有漂亮的鸟儿掠过，广利菩萨盘腿坐下，拍了拍身边，示意他也坐下。
“我们两个是双生子，我们这一生都因为婚事遭了大难，我现在算是修成了正果，她命苦，不小心早产，出血太多，去另一个世界了。”广利菩萨握着手里的佛珠，拇指缓缓地拨动着。
杨戬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他艰难地看着他，很久后才有力气开口，“你觉得我相信吗？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，从来没有一个龙族因为生产大出血而亡的，你在骗我！”
广利菩萨扭头看他，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慈悲，“她已经在归墟了，或许她告诉过你那是什么地方。”
广利菩萨说完这些便回去了。
他在那里枯坐了很久，天黑了又亮了好几次，像是要原地羽化。
他全身麻木，所有的感官都被封存了一样，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孩子的哭声，渐渐的靠近他。
随后才听到广利菩萨的声音，“带她回去吧，好好地把她带大，这是寸心的心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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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年他一心陪着孩子成长，她没有母亲，他要给她很多很多爱，要把寸心缺失的部分弥补回来，他最近和刘彦昌走的比较近，时常像他讨教孩子没有母亲该怎么带，全然忘记他当年嫌他把沉香养废了的事情。
他仍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，他复盘他们重逢后的所有细节，可以确定的是，从一开始她就在倒计时了，她早就知道她的命运。
他经常梦到她，这些年反而不再梦到她离开了。
他靠在树下喝酒，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，有只小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，凭触感也知道是他的小女儿，他从梦中醒来。
“爹爹，”她的声音奶奶的。
他把她搂在胸前，“是你呀，调皮鬼。”
她皱起小脸，“你怎么又喝酒了？”
他笑着和她说，如果她能学会飞，他就一个月不喝酒。
她掰着指头算了算，摇头说：“这个交易不划算。”
他格格地笑她，看着她的小辫子，问她是不是姑姑给她编的，她点点头。
她扒在他胸前，摆弄他的胡茬，“爹爹，你刚刚梦到了什么，我听见你叫娘的名字了。”
他梦到了他第一次见到寸心，她隔着重重叠叠随风翻飞的蛟纱转头向他微笑，见他走掉了，凶巴巴地叫住他，
“我救你一命你就这样走了啊！”
他摸摸他女儿粉色的小触角，“我梦到你娘了。”
“是不是梦到她打妖精了。”
“嗯啊，那个妖精很厉害，会喷火，长了九个头······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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